
雪天 IC photo供图
□胡启涌
大唐最孤独的一场雪,属于诗人柳宗元,属于永州愚溪。
“永贞革新”失败后,大唐诗人柳宗元被贬为永州司马。位于湖南省南部的永州,两条诗意的河流潇水、湘水在这里相遇,让中国的诗歌滋生了无数的精彩;柳宗元的到来,更让永州多了一份风流。柳宗元离开长安时只有32岁,他带上家人一路向南,年末才艰难抵达偏远的永州。这时的永州也是山寒水冷,飘起大雪,诗人一家只好暂住在龙兴寺内,以避彻骨的风雪。就在这场大雪纷飞的仪式中,一场简单的遇见,注定一位大唐诗人已属于了永州山水。
后来,柳宗元一家搬到愚溪河畔。愚溪原名冉溪,柳宗元在《愚溪诗序》中自嘲:“余以愚触罪,谪潇水上,爱是溪。”故易名为愚溪。这里山色秀丽,隽永空灵,诗人听鸟鸣,看流水,忘机山水间,写下了《至小丘西小石潭记》《钴鉧潭记》等佳作。到永州的第二年,诗人的母亲卢氏去世,诗人刚结痂的伤口又一次开裂,锥心的痛。就在这年冬天,永州下起了一场大雪,厚厚的、白白的、实实地压在愚溪之畔,压在他心里。痛失亲人的诗人,需要一场安慰。他孤身一人走到愚溪下游,四野荒路无迹,飞鸟无影,只见愚溪河上黑影一点,正是一位钓翁在垂钓江雪。在这场铺天盖地的大雪中,这是一种旷古苍茫的孤独,使柳宗元陡然通透,他披着满身的雪花,转身朝着几间堆满积雪的茅屋奔去,急步来到斑驳的书桌前,铺开一张糙纸激情写下:“千山鸟飞绝,万径人踪灭。孤舟蓑笠翁,独钓寒江雪。”
展开剩余53%就在这个冬天,天下人都知道了永州愚溪河畔的那场大雪。后人说这首横空出世的《江雪》,是诗人发泄革新失败后的郁闷心情,是诗人借雪抒发挺拔的高洁。有人说这是一首藏头诗,藏着诗人的“千万孤独”。诚然,一个诗人的孤独是属于自己的,他用孤独守住了内心,以一个强者的姿态走出了孤独。是言志还是写景,是他钓还是己钓?都不重要。《江雪》就是一场真实的大雪,是一场高密度的灵魂邂逅,只与永州有关,只与愚溪有关。今天,“愚溪眺雪”已成为游人驱往的景点,一切解读都是多余的,至今还有很多人记住那场大雪,也就足够了。
永州十年间,柳宗元从一位落魄的“潇湘客”成为一位“永州人”。他再无案牍缠身,有着大把的时间追风赶云、乐山亲水,写下了《永州八记》等传世佳作。依然是在一个冬天,他收到朋友王涯(王二十)的来信后,欣然寄上一首晶莹透明的七绝《酬王二十舍人雪中见寄》,他珍惜每一个字,只与朋友分享愚溪的大雪:三日柴门拥不开,阶除平满白皑皑。今朝蹈作琼瑶迹,为有诗人凤沼来。“人性有隔也哉,殆天所赋,不可及也已”,苏东坡对《江雪》之绝也自叹“不及也已”,天下人没有理由不记住永州愚溪的那场大雪。
今天愚溪河畔的“柳子庙”,始建于北宋仁宗年间,庄严恢宏,气势轩然,里面展陈着历代诗人墨客的诗作碑刻,让人轻易读到满江的风雪。沿着愚溪而建的“柳子街”,游人来来往往,街坊茶楼间、亭台水榭上,随处可遇诗人留下的逸闻佳话。老人小孩都会背诵柳宗元的诗文,脱口而出的大多是那首经典的《江雪》。无疑,柳宗元已根深蒂固地深植于永州了,正如一场大雪地老天荒地交付给了愚溪。
自宋代以来浙江股票配资平台,每年七月十五日,当地居民都会自发地杀猪宰羊、筑台唱戏,对诗人柳宗元进行集体追思,代代相传,日渐盛大,形成了今天宏大壮观的“柳子家宴”。宴席上的菜谱,大多是诗人在永州留下的美食,如“柳子大三鲜”“龙兴扣肉”“愚溪喝螺”“西小丘青菜”等。长长的柳氏美食名单中,我独钟“小石潭清水鱼”火锅。毋庸置疑,火锅中的几尾小鱼,一定来自愚溪河中,还会让人想起“潭中鱼可百许头,皆若空游无所依,日光下澈,影布石上”的佳句。三杯两盏间,眼前就会无端地飘起一场大雪,苍苍茫茫,飘飘洒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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